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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2-12-08 17:40:02 发布时间:24小时内 作者:文/会员上传 下载dox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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草叶上挂着细碎的露珠,我沿着墓道走来,踩碎了一地的宁静。书包拍打着后背,发出“吧嗒吧嗒”的声响,但我丝毫不担心甬道两旁的住户,他们不会在意这点儿动静。 他们都是死人。 全都是。 我穿过碑林,来到一块墓碑前。墓碑的主人是一名裁缝。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块墓碑,墓碑顶上雕刻着一头豹子,嘴里含着一粒石球。石兽头顶已然一片漆黑。沧桑的石碑无声地矗立在这一片苏格兰墓地中。父亲曾经告诉过我,在过去,豹子是裁缝协会徽章上的标记。 清晨的薄雾在石碑间丝丝蔓延,我打了个寒战。因为寒冷,并非受到惊吓。 至少,目前还不是。 我伸出手,摸了摸老炉匠的墓碑。它上面雕刻着一对公羊角,还有两把交叉的勺子,这是炉匠的徽记。通常,墓碑上的石刻样式,能够说明墓主人的身份。任何雕刻,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一块墓碑上。父亲告诉过我,如果用心聆听,还能够听到吉卜赛人“噼啪”的篝火声,看到火苗上吊着的漆黑铁锅。 我真希望纸上的文字也能如此一目了然。 在这条甬道上,矗立着一具巨大的石椁,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布罩,还有垂地的葡萄藤。这种布置是《圣经》里描绘的典型场景。有一次,父亲给我念赞美诗时,曾读到过“硕果累累的葡萄,还有那橄榄树”。我喜欢这些词汇,喜欢它们的发音。后来它们就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中,久久不肯散去。 石匠们在墓地里种植了大量的植物,有常春藤、月桂树、百合花和蓟草,还有玫瑰。这是非常传统的做法。古时候,人们通常都会在墓地撒播鲜花;而在教堂里,则会栽种常青植物。 我离开甬道,穿过草坪,路过石头堆砌而成的墓地标志,往后围墙边走去。这儿空空荡荡,只有一棵孤零零的花楸树,围墙后面的排水沟也已经塌了一半。从这儿出发,我只需要穿过墓地另一头的树林,再越过一条河,就可以回到学校了。 我爬上围墙,推开几块石头,整理出一个平台。这个平台可容我躺下,并且非常隐蔽。我在这儿藏了不少东西。一床旧毛毯、几本漫画书、一些饼干、几罐番茄酱,这就是我在这儿的全部家当。以后,万一老师把我赶出来,而我又不敢回家的时候,就可以用它们来救救急。 我打开塑料袋,掏出一块消化饼,它就是我的早餐。 今天一大早,家里又是哈伯德老大娘时刻(哈伯德老大娘,童谣中的人物,哈伯德老大娘时刻用来代指青黄不接或一贫如洗。——抄手注),你或许会说,这也不是什么好周末呀。没错,我爸已经失业一段时间了,连临时工作都没有。不过,你还是得去适应,去习惯这种一穷二白的日子。 一周又一周,我们靠着救济金度日。干酪、意大利细面吐司、豆角吐司、法式吐司、吐司鸡蛋、果酱吐司、黄油吐司、人造黄油吐司、干吐司……除了吐司,还是吐司。 有一天晚上,我们在电视里看电影,就我们俩,看的是一部关于英国军队的片子,老式黑白的那种,叫《光辉颂》什么的吧。电影里有这样一个情节:在一个脏兮兮的办公室里,一位军官跳起来说道:“陛下,先生们,我向诸位敬酒。”(在英语里,敬酒和吐司是同一个词。——抄手注)我不禁转过头看了看我爸,四目相对,我们忍俊不禁,哈哈大笑起来,还歇斯底里地在地上翻滚了一番。后来他坐起来,抹了一把眼泪,朝我肩上擂了一拳。我们坐在长沙发上,瘦弱的我靠着他那健硕的臂膀,继续看完了这部电影。 这就是我们俩在一起时的情形。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,如果事情不顺心了,我们便会说:“先生,我向你祝酒。”接着,两个人便会笑做一团。 后来,我爸在黑市找到了事做,有了收入,日子好过起来。幸福时光去而复返,世界又充满欢声笑语。我爸能歌善舞,还是一位很时髦的家长。 我们去超市吧。 我们犒劳自己一顿薯条大餐吧。 我们去持有卖酒执照的商店,买点儿喝的吧。 “不行。” “就买两瓶。” “不行。” “索尔,老伙计,你真的有点儿烦人啊。你知道吗?” “不行。” “我有办法。” 哦,不,你不能。哦,是的,我可以。哦,不,你不能。哦,是的,我可以。你觉得呢,孩子?你们这些相信童话故事的小家伙,鼓掌呀。 买东西的时候,通常都是这种情形。小时候,我爸会趁我和我妈逛超市之机,悄悄地溜出去喝一杯。然后,我们就得在停车场傻等着他。有一次,我们等了好久,连冷冻食品都化了,塑料手提袋里全是湿漉漉的纸盒,不停地淌着水。等我爸兴高采烈地走过来时,我妈尖叫起来,但我爸却转过身扬长而去。所以我敢肯定,我妈就是在那天下定决心要离开我们的。 我妈确实给了我选择的权利。“你走不走?”她问。 这也算是一个选择吧。 我凝视着天空,一片浓重的湛蓝色,有点儿像我的周末。我开始掰着指头,数我那些五彩缤纷的日子,从鲜亮、干净的白色,一直到激烈且怒火中烧的红色。或许,我真应该跟她一起走。这样,我现在就不会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了。 我放下东西,把储备的东西都包了起来,这样就万无一失了。这地方人迹罕至,正如你所见到的一样,它太古老,葬在这里的人,应该都不会有什么亲戚能够延续到现在。 至少,我是这么认为的。 但其实有一次来了一个妇人,一个奇特的妇人。她披着五颜六色的围巾,穿着长长的裙子,还戴着耳环。她在墓地中东摸摸,西看看。我喜欢她衣服上的花纹,也并不介意她的出现,所以并没有惊动她。她摩挲着那些墓碑,在聆听着什么。后来,她朝我藏身的这边走了过来,我听到她在喃喃自语。 “奇怪,这边居然连一座坟也没有。真不明白,肯定有原因……竟然寸草不生。”她歪着头,皱起了额头,“只有一棵孤零零的花楸树。”她伸出手,抚摸着它光滑的银色树皮。随即她停下来,打了个寒战,离开了。 我第一次意识到,在我藏身之处,的确寸草不生。这边的围墙已经坍塌,也没有人修整,更奇怪的是,石头缝里连青苔都没有;而围墙的其他部分则保存完好。我真应该早点儿留意到这一点的,但很可惜,我从来没想过这些。其实,要是我留心一些,四处走走,那第一个发现这一情况的,应该就是我了。 这件事说明我并不是唯一造访这里的人。但最终,我还是被卷了进去,尽管我心不甘情不愿,但要是没有我接下来的厄运,事情可能会更糟。 可能会死更多人。很多。
六年级:我是二抄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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